《晉書》·晉書卷一百十四載記第十四

苻堅下王猛苻融苻朗

  太元七年,堅饗群臣於前殿,樂奏賦詩。秦州別駕天水姜平子詩有「丁」字,直而不曲。堅問其故,平子曰:「臣丁至剛,不可以屈,且曲下者不正之物,未足獻也。」堅笑曰:「名不虛行。」因擢為上第。

  堅兄法子東海公陽與王猛子散騎侍郎皮謀反,〔一〕事洩,堅問反狀,陽曰:「禮云,父母之仇,不同天地。臣父哀公,死不以罪,齊襄復九世之仇,而況臣也!」皮曰:「臣父丞相有佐命之勳,而臣不免貧餧,所以圖富也。」堅流涕謂陽曰:「哀公之薨,事不在朕,卿寧不知之!」讓皮曰:「丞相臨終,託卿以十具牛為田,不聞為卿求位。知子莫若父,何斯言之徵也!」皆赦不誅,徙陽於高昌,皮於朔方之北。苻融以位忝宗正,不能肅遏姦萌,上疏請待罪私藩。堅不許。將以融為司徒,融固辭。堅銳意荊揚,將謀入寇,乃改授融征南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

  新平郡獻玉器。初,堅即偽位,新平王彫陳說圖讖,堅大悅,以彫為太史令。嘗言於堅曰:「謹案讖云:『古月之末亂中州,洪水大起健西流,惟有雄子定八州。』此即三祖、陛下之聖諱也。又曰:『當有艸付臣又土,滅東燕,破白虜,氐在中,華在表。』案圖讖之文,陛下當滅燕,平六州。願徙汧隴諸氐於京師,三秦大戶置之於邊地,以應圖讖之言。」堅訪之王猛,猛以彫為左道惑眾,勸堅誅之。彫臨刑上疏曰:「臣以趙建武四年,從京兆劉湛學,明于圖記,謂臣曰:『新平地古顓頊之墟,里名曰雞閭。〔二〕記云,此里應出帝王寶器,其名曰延壽寶鼎。顓頊有云,河上先生為吾隱之於咸陽西北,吾之孫有艸付臣又土應之。』湛又云:『吾嘗齋於室中,夜有流星大如半月,落於此地,斯蓋是乎!』願陛下誌之,平七州之後,出於壬午之年。」至是而新平人得之以獻,器銘篆書文題之法,一為天王,二為王后,三為三公,四為諸侯,五為伯子男,六為卿大夫,七為元士。自此已下,考載文記,列帝王名臣,自天子王后,內外次序,上應天文,象紫宮布列,依玉牒版辭,不違帝王之數。從上元人皇起,至中元,窮於下元,天地一變,盡三元而止。堅以彫言有徵,追贈光祿大夫。

  幽州蝗,廣袤千里,堅遣其散騎常侍劉蘭持節為使者,發青、冀、幽、并百姓討之。

  以苻朗為使持節、都督青徐兗三州諸軍事、鎮東將軍、青州刺史,以諫議大夫裴元略為陵江將軍、西夷校尉、巴西梓潼二郡太守,密授規模,令與王撫備舟師於蜀,將以入寇。

  車師前部王彌窴、鄯善王休密馱朝於堅,堅賜以朝服,引見西堂。窴等觀其宮宇壯麗,儀衛嚴肅,甚懼,因請年年貢獻。堅以西域路遙,不許,令三年一貢,九年一朝,以為永制。窴等請曰:「大宛諸國雖通貢獻,然誠節未純,請乞依漢置都護故事。若王師出關,請為鄉導。」堅於是以驍騎呂光為持節、都督西討諸軍事,與陵江將軍姜飛、輕騎將軍彭晃等配兵七萬,以討定西域。苻融以虛秏中國,投兵萬里之外,得其人不可役,得其地不可耕,固諫以為不可。堅曰:「二漢力不能制匈奴,猶出師西域。今匈奴既平,易若摧朽,雖勞師遠役,可傳檄而定,化被崑山,垂芳千載,不亦美哉!」朝臣又屢諫,皆不納。

  晉將軍朱綽焚踐沔北屯田,掠六百餘戶而還。堅引群臣會議,曰:「吾統承大業垂二十載,〔三〕芟夷逋穢,四方略定,惟東南一隅未賓王化。吾每思天下不一,未嘗不臨食輟餔,今欲起天下兵以討之。略計兵杖精卒,可有九十七萬,吾將躬先啟行,薄伐南裔,於諸卿意何如?」祕書監朱彤曰:「陛下應天順時,恭行天罰,嘯吒則五嶽摧覆,呼吸則江海絕流,若一舉百萬,必有征無戰。晉主自當銜璧輿櫬,啟顙軍門,若迷而弗悟,必逃死江海,猛將追之,即可賜命南巢。中州之人,還之桑梓。然後迴駕岱宗,告成封禪,起白雲於中壇,受萬歲於中嶽,爾則終古一時,書契未有。」堅大悅曰:「吾之志也。」左僕射權翼進曰:「臣以為晉未可伐。夫以紂之無道,天下離心,八百諸侯不謀而至,武王猶曰彼有人焉,迴師止旆。三仁誅放,然後奮戈牧野。今晉道雖微,未聞喪德,君臣和睦,上下同心。謝安、桓沖,江表偉才,可謂晉有人焉。臣聞師克在和,今晉和矣,未可圖也。」堅默然久之,曰:「諸君各言其志。」太子左衛率石越對曰:「吳人恃險偏隅,不賓王命,陛下親御六師,問罪衡越,誠合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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