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晉書》·晉書卷九十五列傳第六十五
藝術
藝術之興,由來尚矣。先王以是決猶豫,定吉凶,審存亡,省禍福。曰神與智,藏往知來;幽贊冥符,弼成人事;既興利而除害,亦威眾以立權,所謂神道設教,率由於此。然而詭託近於妖妄,迂誕難可根源,法術紛以多端,變態諒非一緒,真雖存矣,偽亦憑焉。聖人不語怪力亂神,良有以也。逮丘明首唱,敘妖夢以垂文,子長繼作,援龜策以立傳,自茲厥後,史不絕書。漢武雅好神仙,世祖尤耽讖術,遂使文成、五利逞詭詐而取寵榮,尹敏、桓譚由忤時而嬰罪戾,斯固通人之所蔽,千慮之一失者乎!
詳觀眾術,抑惟小道,棄之如或可惜,存之又恐不經。載籍既務在博聞,筆削則理宜詳備,晉謂之乘,義在於斯。今錄其推步尤精、伎能可紀者,以為藝術傳,式備前史云。
陳訓
陳訓字道元,歷陽人。少好祕學,天文、算曆、陰陽、占候無不畢綜,尤善風角。孫皓以為奉禁都尉,使其占候。皓政嚴酷,訓知其必敗而不敢言。時錢唐湖開,〔一〕或言天下當太平,青蓋入洛陽。皓以問訓,訓曰:「臣止能望氣,不能達湖之開塞。」退而告其友曰:「青蓋入洛,將有輿櫬銜璧之事,非吉祥也。」尋而吳亡。訓隨例內徙,拜諫議大夫。俄而去職還鄉。
及陳敏作亂,遣弟宏為歷陽太守,〔二〕訓謂邑人曰:「陳家無王氣,不久當滅。」宏聞,將斬之,訓鄉人秦璩為宏參軍,乃說宏曰:「訓善風角,可試之。如不中,徐斬未晚也。」乃赦之。時宏攻征東參軍衡彥於歷陽,乃問訓曰:「城中有幾千人?攻之可拔不?」訓登牛渚山望氣,曰:「不過五百人,然不可攻,攻之必敗。」宏復大怒曰:「何有五千人攻五百人而有不得理?」命將士攻之,果為彥所敗,方信訓有道術,乃優遇之。
都水參軍淮南周亢嘗問訓以官位,訓曰:「君至卯年當剖符近郡,酉年當有曲蓋。」亢曰:「脫如來言,當相薦拔。」訓曰:「性不好官,惟欲得米耳。」後亢果為義興太守、金紫將軍。時劉聰、王彌寇洛陽,歷陽太守武瑕問訓曰:「國家人事如何?」訓曰:「胡賊三逼,國家當敗,天子野死。今尚未也。」其後懷愍二帝果有平陽之酷焉。或問其以明年吉凶者,訓曰:「揚州刺史當死,武昌大火,上方節將亦當死。」至時,劉陶、周訪皆卒,武昌大火,燒數千家。時甘卓為歷陽太守,訓私謂所親曰:「甘侯頭低而視仰,相法名為眄刀,又目有赤脈,自外而入,不出十年,必以兵死,不領兵則可以免。」卓果為王敦所害。丞相王導多病,每自憂慮,以問訓。訓曰:「公耳豎垂肩,必壽,亦大貴,子孫當興於江東。」咸如其言。訓年八十餘卒。
戴洋
戴洋字國流,吳興長城人也。年十二,遇病死,五日而蘇。說死時天使其為酒藏吏,授符錄,給吏從幡麾,將上蓬萊、崑崙、積石、太室、恒、廬、衡等諸山。既而遣歸,逢一老父,謂之曰:「汝後當得道,為貴人所識。」及長,遂善風角。
為人短陋,無風望,然好道術,妙解占候卜數。吳末為臺吏,知吳將亡,託病不仕。及吳平,還鄉里。後行至瀨鄉,經老子祠,皆是洋昔死時所見使處,但不復見昔物耳。因問守藏應鳳曰:「去二十餘年,嘗有人乘馬東行,過老君而不下馬,未達橋,墜馬死者不?」鳳言有之。所問之事,多與洋同。
揚州刺史嘗問吉凶於洋,答曰:「熒惑入南斗,八月有暴水,九月當有客軍西南來。」如期果大水,而石冰作亂。冰既據揚州,洋謂人曰:「視賊雲氣,四月當破。」果如其言。詩陳敏為右將軍,堂邑令孫混見而羨之。洋曰:「敏當作賊族滅,何足願也!」未幾,敏果反而誅焉。初,混欲迎其家累,洋曰:「此地當敗,得臘不得正,豈可移家於賊中乎!」混便止。歲末,敏弟昶攻堂邑,混遂以單身走免。其後都水馬武舉洋為都水令史,洋請急還鄉。將赴洛,夢神人謂之曰:「洛中當敗,人盡南渡,後五年揚州必有天子。」洋信之,遂不去。既而皆如其夢。
廬江太守華譚問洋曰:「天下誰當復作賊者?」洋曰:「王機。」尋而機反。陳眕問洋曰:「人言江南當有貴人,顧彥先、周宣珮當是不?」〔三〕洋曰:「顧不及臘,周不見來年八月。」榮果以十二月十七日卒,十九日臘;玘以明年七月晦亡。王導遇病,召洋問之。洋曰:「君侯本命在申,金為土使之主,而於申上石頭立冶,火光照天,此為金火相爍,水火相煎,以故受害耳。」導即移居東府,病遂差。
鎮東從事中郎張闓舉洋為丞相令史。時司馬颺為烏程令,將赴職,洋曰:「君宜深慎下吏。」颺後果坐吏免官。洋又謂曰:「卿雖免官,十一月當作郡,加將軍。」至期,為太山太守、鎮武將軍。颺賣宅將行,洋止之曰:「君不得至,當還,不可無宅。」颺果為徐龕所逼,不得之郡。元帝增颺眾二千,使助祖逖。洋勸颺不行,颺乃稱疾。收付廷尉,俄而因赦得出。
元帝將登阼,使洋擇日,洋以為宜用三月二十四日丙午。太史令陳卓奏用二十二日,言:「昔越王用甲辰三月反國,范蠡稱在陽之前,當主盡出,上下盡空,德將出遊,刑入中宮,今與此同。」洋曰:「越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