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晉書》·晉書卷十一志第一
天文上天體儀象天文經星中宮二十八舍〔一〕
二十八宿外星天漢起沒十二次度數州郡躔次
昔在庖犧,觀象察法,以通神明之德,以類天地之情,可以藏往知來,開物成務。故易曰:「天垂象,見吉凶,聖人象之。」此則觀乎天文以示變者也。尚書曰:「天聰明自我人聰明。」此則觀乎人文以成化者也。是故政教兆於人理,祥變應乎天文,得失雖微,罔不昭著。然則三皇邁德,七曜順軌,日月無薄蝕之變,星辰靡錯亂之妖。黃帝創受河圖,始明休咎,故其星傳尚有存焉。降在高陽,乃命南正重司天,北正黎司地。爰洎帝嚳,亦式序三辰。唐虞則羲和繼軌,有夏則昆吾紹德。年代綿邈,文籍靡傳。至于殷之巫咸,周之史佚,格言遺記,于今不朽。其諸侯之史,則魯有梓慎,晉有卜偃,鄭有裨灶,宋有子韋,齊有甘德,楚有唐昧,趙有尹皋,魏有石申夫,皆掌著天文,各論圖驗。其巫咸、甘、石之說,後代所宗。暴秦燔書,六經殘滅,天官星占,存而不毀。及漢景武之際,司馬談父子繼為史官,著天官書,以明天人之道。其後中壘校尉劉向,廣洪範災條,作皇極論,以參往之行事。及班固敘漢史,馬續述天文,而蔡邕、譙周各有撰錄,司馬彪採之,以繼前志。今詳眾說,以著于篇。
天體古言天者有三家,一曰蓋天,二曰宣夜,三曰渾天。漢靈帝時,蔡邕於朔方上書,言「宣夜之學,絕無師法。周髀術數具存,考驗天狀,多所違失。惟渾天近得其情,今史官候臺所用銅儀則其法也。立八尺員體而具天地之形,以正黃道,占察發斂,以行日月,以步五緯,精微深妙,百代不易之道也。官有其器而無本書,前志亦闕。」
蔡邕所謂周髀者,即蓋天之說也。其本庖犧氏立周天曆度,其所傳則周公受於殷高,周人志之,故曰周髀。髀,股也;股者,表也。其言天似蓋笠,地法覆槃,天地各中高外下。北極之下為天地之中,其地最高,而滂沱四隤,三光隱映,以為晝夜。天中高於外衡冬至日之所在六萬里。北極下地高於外衡下地亦六萬里,外衡高於北極下地二萬里。天地隆高相從,日去地恆八萬里。日麗天而平轉,分冬夏之間日所行道為七衡六間。每衡周徑里數,各依算術,用句股重差推晷影極游,以為遠近之數,皆得於表股者也。故曰周髀。
又周髀家云:「天員如張蓋,地方如棋局。天旁轉如推磨而左行,日月右行,隨天左轉,故日月實東行,而天牽之以西沒。譬之於蟻行磨石之上,磨左旋而蟻右去,磨疾而蟻遲,故不得不隨磨以左迴焉。天形南高而北下,日出高,故見;日入下,故不見。天之居如倚蓋,故極在人北,是其證也。極在天之中,而今在人北,所以知天之形如倚蓋也。日朝出陽中,暮入陰中,陰氣暗冥,故沒不見也。夏時陽氣多,陰氣少,陽氣光明,與日同輝,故日出即見,無蔽之者,故夏日長也。冬天陰氣多,陽氣少,陰氣暗冥,掩日之光,雖出猶隱不見,故冬日短也。」
宣夜之書亡,〔二〕惟漢祕書郎郗萌記先師相傳云:「天了無質,仰而瞻之,高遠無極,眼瞀精絕,故蒼蒼然也。譬之旁望遠道之黃山而皆青,俯察千仞之深谷而窈黑,夫青非真色,而黑非有體也。日月眾星,自然浮生虛空之中,其行其止皆須氣焉。是以七曜或逝或住,或順或逆,伏見無常,進退不同,由乎無所根繫,故各異也。故辰極常居其所,而北斗不與眾星西沒也。攝提、填星皆東行,日行一度,月行十三度,遲疾任情,其無所繫著可知矣。若綴附天體,不得爾也。」
成帝咸康中,會稽虞喜因宣夜之說作安天論,以為「天高窮於無窮,地深測於不測。天確乎在上,有常安之形;地魄焉在下,有居靜之體。當相覆冒,方則俱方,員則俱員,無方員不同之義也。其光曜布列,各自運行,猶江海之有潮汐,萬品之有行藏也。」葛洪聞而譏之曰:「苟辰宿不麗於天,天為無用,便可言無,何必復云有之而不動乎?」由此而談,稚川可謂知言之選也。
虞喜族祖河間相聳又立穹天論云:「天形穹隆如雞子,幕其際,周接四海之表,浮于元氣之上。譬如覆奩以抑水,而不沒者,氣充其中故也。日繞辰極,沒西而還東,不出入地中。天之有極,猶蓋之有斗也。天北下於地三十度,極之傾在地卯酉之北亦三十度,人在卯酉之南十餘萬里,故斗極之下不為地中,當對天地卯酉之位耳。日行黃道繞極。極北去黃道百一十五度,南去黃道六十七度,二至之所舍以為長短也。」
吳太常姚信造昕天論云:「人為靈蟲,形最似天。今人頤前侈臨胸,而項不能覆背。近取諸身,故知天之體南低入地,北則偏高。又冬至極低,而天運近南,故日去人遠,而斗去人近,北天氣至,故冰寒也。夏至極起,而天運近北,故斗去人遠,〔三〕日去人近,南天氣至,故蒸熱也。極之高時,〔四〕日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