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舊五代史》·卷七十五 晉書一
高祖紀第一
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,姓石氏,諱敬瑭,太原人也。本衞大夫碏、漢丞相奮之後,案:歐陽史作其姓石氏,不知其得姓之始。漢衰,關輔亂,子孫流汎西裔,故有居甘州者焉。四代祖璟,以唐元和中與沙陀軍都督朱耶氏自靈武入附,憲宗嘉之,隸為河東陰山府裨校,以邊功累官至朔州刺史。天福二年,追尊為孝安皇帝,廟號靖祖,陵曰義陵;祖妣秦氏,追諡為孝安元皇后。三代祖郴,早薨,贈左散騎常侍,追尊為孝簡皇帝,廟號肅祖,陵曰惠陵;祖妣安氏,追諡孝簡恭皇后。皇祖諱翌,任振武防禦使,贈尚書右僕射,追尊孝平皇帝,廟號睿祖,陵曰康陵;祖妣米氏,追諡孝平獻皇后。皇考諱紹雍案:原本作「詔雍」,今從五代會要改正。番字臬捩雞,善騎射,有經遠大畧,事後唐武皇及莊宗,累立戰功,與周德威相亞,歷平、洺二州刺史,薨於任,贈太傅,追尊為孝元皇帝,廟號憲祖,陵曰昌陵;皇妣何氏,追諡孝元懿皇后。
帝即孝元之第二子也,以唐景福元年二月二十八日生於太原汾陽里,時有白氣充庭,人甚異焉。及長,性沈澹,寡言笑,讀兵法,重李牧、周亞夫行事。唐明宗為代州刺史,每深心器之,因妻以愛女。唐莊宗聞其善射,擢居左右,明宗請隸大軍,從之。後明宗從莊宗征行,命帝領親騎,號「三討軍」,案:歐陽史作左射軍。倚以心腹。
天祐十二年,莊宗併有河北之地,開府於鄴,梁遣上將劉鄩以兵五萬營於莘。十三年二月,鄩引兵突至清平,薄於城下,莊宗至自甘陵,兵未陣,多為鄩所掩。帝領十餘騎,橫槊深入,東西馳突,無敢當者,卒全部伍而旋。莊宗壯之,拊其背曰:「將門出將,言不謬爾。」因頒以器帛,復親為啗酥,當時以為異恩,由是知名。明年,鄩兵陣於莘之西北,明宗從莊宗酣戰。久之,塵埃四合,帝與明宗俱陷陣內,帝挺身躍劍,反復轉鬬,行數十里,逐鄩於故元城之東。是日,鄩軍殺傷過半。
十五年,唐軍拔楊劉鎮,梁將賀瓌設伏於無石山,明宗為瓌所迫,帝為後殿,破梁軍五百餘騎,按轡而還。十二月,莊宗與梁軍大戰於胡柳陂,眾號十萬,總管周德威將左軍,雜以燕人,前鋒不利,德威死之。莊宗率步眾五千,固守高陵,以避敵之銳。明宗獨完右廣,伏於土山之下,顧謂帝曰:「梁人首獲其利,旌旂甚整,何計可以挫之?」帝曰:「臘後寒如此,出手墮指,彼多步眾,易進難退,莫若啜糒飲水,徐而困之。且超乘徒行,其勢不等,一擊而破,期在必勝。」明宗曰:「是吾心也。」會日暮,梁軍列於平野,五六萬人為一方陣,麾游騎以迫唐軍,帝曰:「敵將遁矣!」乃請明宗令士整冑寬而羅之,命左射軍三百人鳴矢馳轉,漸束其勢,以數千騎合之。迨夜,旌旗皆靡,而一角先潰,三面踵之,其牙竿相擊,若火爆之聲,橫屍積甲,不可勝計。由是梁人勢削,莊宗進營德勝渡。
十八年十月,又從明宗戰梁人於德勝渡,敗其將戴思遠,殺二萬餘人。十九年,戰胡盧套,唐軍稍卻,帝睹其敵銳,拔劍闢道,肩護明宗而退,敵人望之,無敢襲者。
二十年十月,從明宗觀梁人之楊村寨。部曲皆不擐甲,俄而敵出不意,以兵掩明宗,刃將及背,帝挾戰戟而進,一擊而凶酋落馬者數輩,明宗遂解其難。是歲,莊宗即位於鄴,改元同光,遣明宗越河,懸軍深入以取鄆。鄆人始不之覺,帝以五十騎從明宗涉濟,突東門而入,鄆兵來拒,帝中刃,翼明宗,羅兵通衢,嶷然不動,會後騎繼至,遂拔中城以據之。既而平汴水,滅梁室,成莊宗一統,集明宗大勳,帝與唐末帝功居最,莊宗朝官未顯者,以帝不好矜伐故也,唯明宗心知之。
同光四年二月,趙在禮據鄴為亂,朝廷遣元行欽招之不下,羣議紛然,以為非明宗不可,莊宗乃以明宗為統帥。時帝從行,至魏,諸軍有變,叩馬請明宗帝河北。明宗受霍彥威勸,將自訴於天子,遂佯諾,諸軍亦恐事不果而散者甚眾,明宗所全者,唯常山一軍而已。西次魏縣,帝密言於明宗曰:「猶豫者兵家大忌,必若求訴,宜決其行。某願率三百騎先趨汴水,以探虎口,如遂其志,請大軍速進。夷門者,天下之要害也,據之可以自雪。安有上將與三軍言變,他日有平手乎!危在頃刻,不宜恬然。」明宗至相州,遂分驍騎三百付之,遣帝由黎陽濟河,自汴西門而入,因據其城。及明宗入汴,莊宗親統師亦至城之西北五里,登高歎曰:「吾不濟矣!」由此莊宗從兵大潰,來歸明宗。明宗尋遣帝令率兵為前鋒,趨汜水關,俄而莊宗遇內難而崩。
是月,明宗入洛,嘉帝之功,自總管府都校署陝府兵馬留後。明宗即位,改元天成,五月,加帝光祿大夫、檢校司徒,充陝州保義軍節度使,歲未期而軍民之政大治焉。二年二月,加檢校太傅兼六軍諸衞副使,進封開國伯,增食邑八百戶。是月,帝赴闕,以倅六軍諸衞事故也。四月,加食邑八百戶,實封一百戶,旌為政之效也。十月,明宗幸汴,以帝為御營使。車駕次京水,飛報汴州節度使朱守殷叛,明宗命帝董親軍倍道星行,信宿及浚城,一戰而拔之。尋以帝為宣武軍節度使、侍衞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兼六軍諸衞副使,進封開國公,加食邑五百戶,賜耀忠匡定保節功臣。
三年四月,車駕還洛,制加檢校太傅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、興唐尹、鄴都留守、天雄軍節度使。五月丁未,加駙馬都尉。長興元年二月,明宗南郊禮畢,加檢校太尉,增食邑五百戶,尋詔歸任。時鄴都繁富為天下之冠,而土俗獷悍,民多爭訟,帝令投函府門,一一覽之,及踰年,盈積几案,滯於獄者甚眾,時論以此減之。九月,東川董璋叛,朝廷命帝為東川行營都招討使,兼知東川行府事。十月,至自魏博,董眾西征。二年春,以川路險艱,糧運不繼,詔班師。四月,復兼六軍諸衞副使。六月,改河陽節度使,仍兼兵柄。
是時,秦王從榮奏:「伏見北面頻奏報,契丹族移帳近塞,吐渾、突厥已侵邊地,戍兵雖多,未有統帥,早宜命大將一人,以安雲、朔。」明宗曰:「卿等商量。」從榮與諸大臣奏曰:「將校之中,唯石敬瑭、康義誠二人可行。」帝素不欲為禁軍之副,即奏曰:「臣願北行。」明宗曰:「卿為吾行,事無不濟。」及受詔,不落六軍副使,帝復遷延辭避。十一月乙酉,明宗復謂侍臣曰:「雲州奏,契丹自幽州移帳,言就放牧,終冬不退,其患深矣。」樞密使范延光奏曰:「已議石敬瑭與康義誠北行,然其定奪,即在宸旨。」帝奏曰:「臣雖不才,爭敢避事,但進退惟命。」明宗曰:「卿為吾行,甚叶眾議。」由是遂定。丁亥,加兼侍中、太原尹、北京留守、河東節度使,兼大同、振武、彰國、威塞等軍蕃漢馬步軍總管,改賜竭忠匡運寕國功臣。翌日,宴於中興殿,帝捧觴上壽,因奏曰:「臣雖微怯,惟邊事敢不盡其忠力,但臣遠違玉階,無以時申補報。」帝因再拜告辭,明宗泣下霑衿,左右怪其過傷,果與帝因此為訣,不復相見矣。十二月,明宗晏駕,帝聞之,長慟若喪考妣。應順元年正月,閔帝即位,加中書令,及增食邑。
帝性簡儉,未嘗以聲色滋味輒自宴樂,每公退,必召幕客論民間利害及刑政得失,明而難犯,事多親決。有店婦與軍士訟,云「曝粟於門,為馬所食」。而軍士懇訴,無以自明。帝謂鞫吏曰:「兩訟未分,何以為斷,可殺馬刳腸而視其粟,有則軍士誅,無則婦人死。」遂殺馬,馬腸無粟,因戮其婦人。境內肅然,莫敢以欺事言者。三月,移鎮常山,所歷方鎮,以孝治為急,見民間父母在昆弟分索者,必繩而殺之。勤於吏事,廷無滯訟。常山屬邑曰九門,有人鬻地與異居兄,議價不定,乃移于他人。他人須兄立券,兄固抑之,因訴于令。令以弟兄俱不義,送府。帝監之曰:「人之不義。由牧長新至,教化所未能及,吾甚愧焉。若以至理言之,兄利良田,弟求善價,順之則是,沮之則非,其兄不義之甚也,宜重笞焉。市田以高價者取之。」上下服其明。
及岐陽兵亂,推潞王為天子,閔帝急詔帝赴闕,欲以社稷為託。閔帝自洛陽出奔於衞,相遇於途,遂與閔帝迴入衞州。時閔帝左右將不利於帝,帝覺之,因擒其從騎百餘人。閔帝知事不濟,與帝長慟而別,帝遣刺史王弘贄安置閔帝於公舍而去,尋為潞王所害,帝後長以此愧心焉。
清泰元年五月,復授太原節度使、北京留守,充大同、振武、彰國、威塞等軍蕃漢馬步總管。二年夏,帝屯軍於忻州,朝廷遣使送夏衣,傳詔撫諭,後軍人遽呼萬歲者數四,帝懼,斬挾馬將李暉以下三十餘人以狥,乃止。
三年五月,移授鄆州節度使,進封趙國公,仍改扶天啟運中正功臣。尋降詔促帝赴任,帝心疑之,乃召僚佐議曰:「孤再受太原之日,主上面宣云:『與卿北門,一生無議除改。』今忽降此命,莫是以去年忻州亂兵見迫,過相猜乎?又今年千春節,公主入覲,當辭時,謂公主曰:『爾歸心甚急,欲與石郎反耶?』此疑我之狀,固且明矣。今天子用后族,委邪臣,沈湎荒惑,萬機停壅,失刑失賞,不亡何待!吾自應順中少主出奔之日,覩人情大去,不能扶危持顛,憤憤于方寸者三年矣。今我無異志,朝廷自啟禍機,不可安然死於道路。况太原險固之地,積粟甚多,若且寬我,我當奉之。必若加兵,我則外告鄰方,北搆強敵,興亡之數,皎皎在天。今欲發表稱疾,以俟其意,諸公以為何如?」掌書記桑維翰、都押衙劉知遠贊成密計,帝遂拒末帝之命。朝廷以帝不奉詔,降旨削奪官爵,即詔晉州刺史、北面副招討使張敬達領兵圍帝於晉陽。帝尋命桑維翰詣諸道求援,契丹遣人復書諾之,約以中秋赴義。玉堂閒話:晉祖在并部,嘗從容謂賓佐云:「近因晝寢,忽夢若頃年在洛京時,與天子連鑣于路,過舊第,天子請某入其第,某遜讓者數四,不得已即促轡而入,至廳事下馬,升自阼階,西向而坐,天子已馳車去矣。其夢如此。」羣僚莫敢有所答。是年冬,果有鼎革之事。蓋晉祖懷不軌之心久矣,故託夢以惑眾也。 遼史太宗紀云:七月丙申,唐河東節度使石敬瑭為其主所討,遣趙瑩求救,時趙德鈞亦遣使至,河東復遣桑維翰來告急,遂許興師。八月庚午,自將以援敬瑭。
六月,北面招討指揮使安重榮以部曲數千人入城。七月,代州屯將安元信率一軍,與西北面先鋒指揮使安審信引五百騎俱至。八月,懷州彰德軍使張萬迪等各率千餘騎來降。是月,外眾攻我甚急,帝親當矢石,人心雖固,廩食漸困。
九月辛丑,契丹主率眾自雁門而南,旌騎不絕五十里餘。遼史:九月丁酉,入雁門。戊戌,次忻州。己亥,次太原。先使人報帝云:「吾欲今日便破賊,可乎?」帝使人馳告曰:「皇帝赴難,比要成功,賊勢至厚,可明旦穩審議戰,未為晚也。」使未達,契丹已與南軍騎將高行周、符彥卿等合戰。時張敬達、楊光遠列陣西山下,士未及成伍,而行周、彥卿為伏兵所斷,捨軍而退,敬達等步兵大敗,死者萬人。是夜,帝出北門與戎王相見,戎王執帝手曰:「恨會面之晚。」因論父子之義。遼史:敬瑭率官屬來見,帝執手撫慰之。契丹國志云:敬瑭見契丹帝,問曰:「皇帝遠來,士馬疲倦,遽與唐大戰而勝,何也?」帝曰:「始我謂唐必斷雁門諸路,伏兵險要,不可得進,使人偵視皆無之,是以長驅而深入。我氣方銳,乘此擊之,是以勝之。」敬瑭歎服。明日,帝與契丹圍敬達營寨,南軍不復出矣。帝與契丹本無結好,自末帝見迫之後,遣心腹何福,以刀錯為信,一言親赴其難,迅若流電,信天意耶!己酉,唐末帝率親軍步騎三萬出次河橋。辛亥,末帝詔樞密使趙延壽分眾二萬為北面招討使,又詔魏博節度使范延光統本軍二萬人屯遼州。十月,幽州節度使趙德鈞領所部萬餘人自上黨吳兒谷合延壽兵屯團谷口,與敬達寨相去百里,彌月竟不能相通。案遼史:初圍晉安,分遣精兵守其要害,以絕援兵之路,趙延壽等皆逗留不進。
十一月,戎王會帝於營,謂帝曰:「我三千里赴義,事須必成。觀爾體貌恢廓,識量深遠,真國主也。天命有屬,事不可失,欲徇蕃漢羣議,冊爾為天子。」帝飾讓久之。既而諸軍勸請相繼,乃命築壇於晉陽城南,案:通鑑作築壇于柳林,遼史亦作設壇晉陽。冊帝為大晉皇帝,戎王自解衣冠授焉。案遼史太宗紀:十一年冬十月甲子,封敬瑭為晉王。十一月丁酉,冊敬瑭為大晉皇帝。薛史及通鑑、歐陽史俱不載先封晉王事。文曰:
維天顯九年,歲次丙申,十一月丙戌朔,十二日丁酉,案通鑑攷異引廢帝實錄,契丹立晉,誤在閏月丁卯。辨正在唐紀。歐陽史及通鑑並從晉紀,作十一月丁酉。大契丹皇帝若曰:於戲!元氣肇開,樹之以君;天命不恆,人輔以德。故商德衰而周德盛,秦德亂而漢國昌,人事天心,古今靡異。
咨爾子晉王,神鍾睿哲,天贊英雄,叶夢日以儲祥,應澄河而啟運。迨事數帝,歷試諸艱。武畧文經,迺由天縱;忠規孝節,固自生知。猥以眇躬,奄有北土,暨明宗之享國也,與我先哲王保奉明契,所期子孫順承,患難相濟,丹書未泯,白日難欺,顧予纂承,匪敢失墜。爾惟近戚,實系本枝,所以余視爾若子,爾待予猶父也。
朕昨以獨夫從珂,本非公族,竊據寶圖,棄義忘恩,逆天暴物,誅剪骨肉,離間忠良,聽任矯諛,威虐黎獻,華夷震悚,內外崩離。知爾無辜,為彼致害,敢徵眾旅,來逼嚴城,雖併吞之志甚堅,而幽顯之情何負,達於聞聽,深激憤驚。乃命興師,為爾除患,親提萬旅,遠殄羣凶,但赴急難,罔辭艱險。果見神祗助順,卿士叶謀,旗一麾而棄甲平山,鼓三作而殭屍徧野。雖以遂予本志,快彼羣心,將期稅駕金河,班師玉塞。
矧中原無主,四海未寕,茫茫生民,若墜塗炭。况萬幾不可以暫廢,大寶不可以久虛,拯溺救焚,當在此日。爾有庇民之德,格于上下;爾有戡難之勳,光于區宇;爾有無私之行,通乎神明;爾有不言之信,彰乎兆庶。予懋乃德,嘉乃丕績,天之曆數在爾躬,是用命爾,當踐皇極。仍以爾自茲并土,首建義旂,宜以國號曰晉,朕永與為父子之邦,保山河之誓。於戲!補百王之闕禮,行茲盛典;成千載之大義,遂我初心。爾其永保兆民,勉持一德,慎乃有位,允執厥中,亦惟無疆之休,其誡之哉!
禮畢,帝鼓吹導從而歸。案通鑑考異引廢帝實錄:契丹立晉,在閏月丁卯。歐陽史及通鑑並從薛史,作十一月丁酉。
始梁開國之歲,即前唐天祐四年也,潞州行營使李思安奏「壺關縣庶穰鄉鄉人伐樹,樹倒自分兩片,內有六字如左書,云『天十四載石進』。」梁祖令藏於武庫,然莫詳其義。至帝即位,識者曰「『天』字取『四』字中兩畫加之於傍,則『丙』字也,『四』字去中之兩畫,案:原本作「中去之兩畫」,今從冊府元龜改正。加十字,則『申』字也。」帝即位之年乃丙申也。又,易云:「晉者,進也。」國號大晉,皆符契焉。又,帝即位之前一年,年在乙未,鄴西有柵曰李固,清、淇合流在其側。柵有橋,橋下大鼠與蛇鬬,鬬及日之申,蛇不勝而死,行人觀者數百,識者志之。後唐末帝果滅于申。又,末帝,真定常山人也,有先人舊廬,其側有古佛剎,剎有石像,忽搖動不已,人皆異之。及重圍晉陽,帝遣心腹案:原本闕「帝遣心腹」四字,今從冊府元龜增入。何福輕騎求援北蕃,蕃王自將諸部赴之,不以繒帛,不以珠金,若響應聲,謂福曰:「吾已兆于夢,皆上帝命我,非我意也。」契丹國志引紀異錄云:契丹主德光常晝寢,夢一神人花冠美姿容,輜軿甚盛,忽自天而下,衣白衣,佩金帶,執〈金骨〉〈金朶〉,有異人十二隨其後,內一黑兔入德光懷而失之。神人語德光曰:「石郎使人喚汝,汝須去。」覺告其母,母忽之,不以為異。後復夢,即前神人也,衣冠儀貌,儼然如故,曰:「石郎已使人來喚汝。」既覺而驚,復以告母。母曰:「可命筮。」乃召巫筮,言:「太祖從西樓來,言中國將立天王,要爾為助,爾須去。」未浹旬,唐石敬瑭反于河東,為後唐張敬達所敗,亟遣趙瑩持表重賂,許割燕雲,求兵為援,契丹主曰:「我非為石郎興師,乃奉天帝敕使也。」時援兵未至,偽將張敬達引軍逼城設柵,柵將成,必有大風暴雨,柵無以立。後築長城,城就,又為水潦所壞,城終不能合。晉陽有北宮,宮城之上有祠曰毗沙門天王,帝曾焚修默而禱之。經數日,城西北闉正受敵處,軍候報稱,夜來有一人長丈餘,介金執殳,行於城上,久方不見,帝心異之。又,牙城有僧坊曰崇福,坊之廡下西北隅有泥神,神之首忽一日有烟生,其騰郁如曲突之狀。坊僧奔赴,以為人火所延,及俯而視之,無所有焉。事尋達帝,帝召僧之臘高者問焉,僧曰:「貧道見莊宗將得天下,曾有此烟,觀此噴湧,甚於當時,兆可知矣。」自此,日傍多有五色雲氣,如蓮芰之狀。帝召占者視之,謂曰:「此驗應誰?」占者曰:「見處為瑞,更應何人!」又,帝每詰旦使慰撫守陴者,率以為常,忽一夕已暝,城上有號令之聲,聲不絕者三,帝使人問之,將吏云:「從上傳來者。」皆知神助。時城中復有數家井泉,暴溢不止。及蕃軍大至,合勢破之,末帝之眾,似拉朽焉,斯天運使然,非人力也。
是日,帝言于戎王,願以雁門已北及幽州之地為戎王壽,仍約歲輸帛三十萬,戎王許之。永樂大典卷一萬五千六百四十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