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书》·裴聎传

裴贎,原是河东闻喜人。年轻时学习刻苦,善写隶书。因门第而入官。元和初年,逐步升迁至左补阙。那时两河用兵,宪宗任用宦人为馆驿使,检验稽查进出之人。有个叫曹进玉的,倚仗皇帝的恩宠十分倨傲。有使者过往,甚至加以打骂,宰相李吉甫奏明情况,罢了他的官,到伐蔡用兵,又派中人为使。裴贎上疏谏:“凡是驿站,均有专职官员。畿内有京兆尹,外道有观察使、刺使迭相监临,台中又有御史任馆驿使,专门察查错误或缺漏。倘若还有不负责的,则该明示科条,督促加责,谁还敢不警惕?倘若再派内宫之臣来主管,那就是内臣管外事,职分乱了。若事有不好的,应在初起时责戒;即令还有所妨碍,也必不会扩大。现正开太平至理之风气,那么澄清本原,扶正末梢,正是其时,应该堵塞侵官的原由,铲除错位的萌芽。”皇帝虽不能采纳,但仍嘉奖他的忠心,提升为起居舍人。

  宪宗皇帝喜爱方士,柳泌为皇帝炼治丹剂,以求长寿。皇帝服用后,心中烦躁,口渴不解。裴贎上疏谏:“除天下之害者,常能受天下之利;能与天下人共乐者,常得能天下之福。

  所以上自黄帝、颛顼、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,都努力帮助生灵,天也都以长寿报答他们,他们的荣誉永垂不朽。陛下以孝安宗庙,以仁治百姓,铲除妖凶,开张太平盛世,且礼敬贤德之人,待以始终。这样的神功圣德,是前古所不能及的。陛下亲自执行,天地宗庙必会以亿万年之永久酬答陛下。如今方士韦山甫、柳泌等人以炼丹术自诩,并彼此吹嘘引见,谎称替陛下延年。臣以为真仙有道之士都隐姓埋名,隐居山林,无求于世,岂肯谒见贵人公卿,自夸其技,乞求引荐的呢?

  现在所来的人,并非有道之人,实为求利而来。他们自称能飞炼为神,用以诱骗权贵贿赂,及其假伪败露,又无耻地逃走。这样的人怎可相信,他们的药岂可服用?

  “臣听说人能口辨味、耳别声、目识色。味美的食物能促进人气血的运行,气血的运行能帮助心志的形成。用水火盐梅来烹饪鱼肉,厨子恰当地使用它们,加佐料使成美味,君子吃了,能使心公平正直。三牲五谷,是禀承五行而生的,变化而成五味。天地生长这些东西,是用来供人食用的,圣人按需要而食用,体魄就能健康强壮。至于药剂,是用来治病的,怎能经常服用呢?何况金石性质燥热酷烈,再加几年的烧炼,积炎成毒,不是轻易可以驭使的。以前秦汉的君王也有信方士的,有名的方士如卢生、徐福、栾大、李少君等人,后来都被揭发是欺诈,终无成功者。这些事都在前代的书策中记载着,可以查验的。

  “《礼》中说:‘君王服药,臣子应先尝;父亲服药,儿子应先尝。’臣和子是一样的道理。臣希望能将他们所炼好的丹药,给炼药人先服用,一年以后考查药的真伪,那就一切都清楚了。”

  皇帝看了奏疏,生气了,把他贬为江陵县令。

  穆宗立,柳泌等人被杀,招回裴贎,升任刑部郎中。前率府仓曹参军曲元衡,打死了百姓柏公成的母亲。有司认为柏公成的母亲无辜而死。此时曲元衡的父亲任军使职,就以曲元衡父亲的荫庇给了柏公成钱。柏公成收了钱就不告官了,曲元衡也就得以赦免。裴贎上议说“:杖捶打人是一种刑法,官员们可以在他部属之内施行,若不是他的部属,即使有罪,也必须交由有司处理,以表明不得擅自施刑。曲元衡不是官员,柏公成的母亲不是他的部属,不能因父荫而免罪。柏公成从仇家收受贿赂,以母死谋利,悖逆天性,也应判罪。”皇帝下诏:曲元衡杖责六十后流放,柏公成依法论死。

  后来,太和四年(830),裴贎由给事中出任汝州刺史,任期中,越法杖人致死。贬为左庶子,分司东都。太和七年(833),升左散骑常侍、集贤殿学士。太和八年(834),又转任刑部侍郎,改任华州刺史。

  太和九年(835),再任刑部侍郎。开成元年(836),任兵部侍郎。第二年出为河南尹,不久,又回来还任兵部侍郎。开成三年(838)死,追赠户部尚书,赐谥“敬”。

  裴贎以道自处,尽心事皇帝,嫉恨朋党,所以不被当权者、宠幸者所喜欢,曾收集历代好文章,续梁昭明太子的《文选》,共三十卷,名之为《大和通选》献给皇帝。

  当时的文士若不是与裴贎有交往的,其文章均不中选。所以时论认为他很狭隘。后来宪宗终因服丹药而死,时人认为裴贎有远见。